2023-10-16
关于中国历代的行政区划,流传着种种各样的梗。古有“内外山河”的三晋之地、“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”的剑阁天险，今有“藏区不归西藏管”、“散装江苏”的网络段子，其中的历史沿革、人文民俗因素很是微妙有趣。可以说，历代行政区划图，承袭了自先秦萌芽、不停完善至今的“山川形便、犬牙相入”原则，自己就是中国高等政治思维的细节实施图。
弦高犒师：薛定谔的疆界不少人在初次接触世界舆图时， 都有过一个配合的疑问——“为什么非洲各国的界限那么多横平竖直，我们国家的省界市界就全都曲里拐弯？”随着知识累积，另一个印象也逐渐形成：拥有直线界限的地域，似乎绝大部门都有过殖民地的历史。如果不详细去考量每一个实例而只论或许印象，这个看法至少不能算错。因为直线型的疆界本质上是一种“懒得用心”的粗暴划分，并不切合实际治理中便捷高效的要求。
换句话说，划线的人不管事，管事的人没讲话权，这才导致了直线界限的降生。按传说，我国有“疆界”观点的时间点可以追溯到很早，传说大禹的臣子后稷就干过划分界限的活。
但考古研究一般并不认为古籍中纪录的这事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“疆界”。因为上古时期生产力有限，一个部落往往聚居一处，周围是大片的狩猎地，再向外另有广袤的缓冲区。
也就是说，部落与部落之间存在着庞大的清闲、是谁都控制不了的真空隙带，这样的前提下，疆界自然毫无意义。直到西周开国之后，从纸面上看分封了一堆国家，但这些国家之间未必都有确切的疆界。周天子把宗族元勋分封到各地，实际上也只是在各地建设起了星罗棋布的“据点”而已，至于每个据点能够实控周围多大的土地，不得不受到其时交通和通讯条件的制约。发生于春秋中期的“弦高犒师”即是其时疆界状况的体现：“秦晋之好”的男主角、厥后名列“春秋五霸”的秦穆公图谋中原，派遣孟明视带着军队去偷袭郑国。
通常我们会想固然地以为这种事情发生在接壤的邻国之间，但看看舆图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：秦国在西，郑国在东，两者之间被晋国和周国完全离隔，基础不搭界的！现在看来这行军简直魔幻——秦国的雄师穿过晋国地界、周国地界，两国都撒手不管，直到迫近郑国的势力规模，郑国的军事系统依然啥都没发现，幸好被一个出门做生意的牛市井撞上，郑国才免遭偷袭，这就是“弦高犒师”的故事。如今形容军事行动毫无阻碍，我们会说“如入无人之境”；但在弦高谁人时代，这支秦军途经的，怕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“无人之境”。直到春秋末期，郑国和宋国之间另有“隙地六邑”，双方约定谁都禁绝占据，实际上就是当缓冲区来用的，可见这两国之间并没有划明白确的疆界。
《尚书·禹贡》：分置九州也是在春秋末期，经济生长人口增多，各国能够实控的地域越来越大，争夺隙地、驻守关口的行为层出不穷。《春秋》、《史记》中都有这个时期疆域争端的纪录，这讲明大家都开始对“缓冲区”有想法了，以大山大河作为明确界限的情况徐徐增多，其中缘由也很容易明白。
《左传》曾纪录了晋人在城濮之战中的阵势分析，说晋国“内外山河，必无害也”，意思就是我晋外洋有大河、内有高山，就算战事倒霉也能守住本土。在古代交通工具、军事器械生长有限的前提下，就算一时越过天险、抢到了土地也未必守得住，后勤支撑跟不上分分钟被劈面反推。
天险因此其时虽然哪哪都在抢土地，某一国势如破竹吞掉另一国的例子倒也并不特别多，往往是双方谁也打不死谁，到最后以天险作为分界线各据一边，形成了明确的、与天险高度重合的疆界。诸国疆界明确的同时，内部郡县界限也逐渐萌芽。战国时商鞅变法，将较小的聚居地整合为县，共计三十一县。
晋国更早，春秋后期已有明确划县的纪录。在国与国之间形成疆界，与县与县之间划分疆界，“天险”同样显示了庞大的存在感。其中原理是相通的——山河带来的交通阻隔会增雄师事行动的成本，同样也会增大日常治理的成本。
翻山过河去接触很贫苦，岂非翻山过河去收税就不贫苦了吗？！此外，在农耕时代以山川大河作为内部行政界限另有另一重意义。《礼记•王制》有纪录“广谷大川异制，民生其间者异俗”，意思是说高山大河支解了差别的宜居土地，它们往往拥有差别的自然条件，住民恒久生存繁衍、也会形成差别的民俗习惯。将生产习惯、民俗民情相似的地域置于同一套行政治理班子之下，显然更容易施政治理、也较少矛盾和不平衡。
由此可见，最迟在战国末期，行政区划原则中列于首要的“山川形便”理论已经十分完善，只是其时群雄乱战，疆界变化不定，没有条件将这种理念用制度牢固下来而已。成书于战国时的地理著作《禹贡》就是这一理论的集大成者，它托言大禹，提出了天下分置九州的构想，泰山、黄河、淮河、汉江、荆山等高山大川成为了支解九州的天然界线。
中国高等政治思维的细节图等到秦始皇“奋六世之余烈”、统一六国之后，为中央集权治理的需要，划分行政区域的时机终于到来。秦将领土划分为三十六郡，仍以山川作为行政区域划分的基准线。好比用黄河与太行作为天然界限，划分河东、上党、上郡、太原诸郡；直到今天，这一对“内外山河”依然是陕西、山西两个省的天然省界。不外，自秦汉开始，广泛以“山川形便”作为行政区划的原则，优势之下的隐忧也逐渐尖锐起来。
黄河这种划分方式固然便于施政治理也便于经济生长，但一旦一个行政区四面都是高山大河，那么换句话说就是“易守难攻”，万一出了个扯旗自立、据险恪守的，对中央朝廷来说就只剩头疼了。事实上，“山川形便”这个词最早出自《战国策》，是苏秦用来形容秦国地理优势的言论，原来是说秦“四塞之国”、易守难攻的。
在大一统王朝、中央朝廷强势的时候，内部盘据的风险尚不显着，一旦到了中央朝廷弱势甚至天下大乱时，盘据一隅的情况便时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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